李安所拍的电影《色·戒》将张爱玲的荒凉如秋天大草原上的枯黄的草色般由近至远地向外延伸、漫无边际地铺出去。全片一概的是冷青色调。唯一靓丽的是王佳芝身上的旗袍及唇上的一抹丹红。
李安不但大手笔地还原了历史上的香港与上海背景。一街一景甚至连裁缝店里跳跃的一只猫,门前趴着的一条狗都那么恰到好处。无论在场境、摄影或服装或挑选演员上,都看到了李安的功力。情节铺得很细密,人物的心理变化做得很细致。镜头运用得极好。王佳芝与易先生食饭的一场戏,镜头就如同是他们的眼睛,他只看到她,永远是最美的七分面,眼角眉梢中风情万种,娇言软语中的挑逗;她眼里只看到他,既危险又温暖又刺激。
要明白人物的心理转变,就要了解那个时代背景。不能一面倒的偏执在固有的形式中。在那个战乱年代,无论是蚁民或是手握实权的各派高官,都是今日不知明天事,活在彷徨之中。
王佳芝只是一个外表坚强内心却极缺少安全感的女孩子。孤身被家人遗弃在战乱地带。在那种兵荒马乱的时代那种孤单无依的境界,她内心如何的不安、孤独、无助与对未来的茫然及不敢想。
好似无事般,她寄出恭贺父亲在英国再婚的信件后,在黑暗的电影院里泪如雨下。
在爱国话剧表演中她其实是感怀身世的泪水为她赢得了观众的掌声及同伴们的重视。她仿佛找到了一个支撑点。所以当团友都表态要参加暗杀行动时,她也只能也伸出手,她不能失去唯一的支撑点。那时她和她的同学们还不知道这不会只是个游戏。
当她知道同学们都商量好,要真地牺牲她时。那种孤独无依的感觉及遗弃感又如蛇般咬住了她的内心。当王力宏闪烁避开她的眼光时,她自暴自弃豁出去了。
可怜的是,事后的第二天一早就传来易先生要马上回上海的消息。她的牺牲变得毫无价值时。汤唯很好地表现了王佳芝知道易要走时,内心一紧又一松,接着又急又懊恼又无奈又后悔莫及又有淡淡地失望(她再也见不到易先生了)。她接电话时的如打翻五味瓶时表情与动作语气真是观众不胜嘘唏。
再接受刺杀任务也因为再次扮演麦太太的角色能令她找到得返舞台的聚光灯下的感觉。从那种不死不活的生活中撑起来。她却忘了这次的登台如就穿上了永不停顿的红舞鞋要至死方休。不是她死就是他死。或许还有她对王力宏的内心隐隐要报复的决定又或者是对易先生再见面的渴望又或者是组织对她完成任务后送她去英国的后的生活寄望。可能全部都有,女人的内心是很复杂的。千丝万缕搂成一团。又或者勾引易先生这样的人物也是一种女人的虚荣好胜心的暗涌。作为一个食客,每天陪着阔太太们打麻将消遣,时不时被这些阔太太们揶揄。她还得陪笑陪玩陪输钱。她们同她都不一样,她们都是阔太太,而她只是个跑帮单的。她们手上戴的是几卡的钻戒,她戴的是一个金环的假婚戒。她们言语间眼底里就是瞧不起她。暗地里同易先生偷情,除了是任务外很难说不是一种女人的虚荣,是一种女人间的报复。
猎杀行动中,她与他的情欲纠缠。他纵然是身居高位,但同样的寂寞同样的不安,甚至是更深的恐惧。纠缠时两人仿佛都是各自的唯一。他由她的身通向了她的心。女人的心其实好脆弱,在无可依靠时,他是她唯一的聚光点取暖点。她全身的毛孔都仿佛为他打开,感受到这个强势的男人他的孤寂与不安。他与她的痛,源于心理上的挣扎与情感上的撕裂,源于看不到结果的纠缠,源于明知下一步就是深渊但依然被命运推着往前走的无奈与不甘,痛,源于一切没有答案的问题,源于人与自身欲望的战争,源于理智与情感的对立。她,很难不爱上他。
现时一个已经成熟的女人,青涩如王力宏的吻是很难再打动她了。当她怀疑易先生是不是有别的女人时,她无意识到自己已经傻傻地爱上他了。当她回吻他时,不但她的身接纳了他,她的心也同样接纳了他。纵然他与她还是猎与被猎的关系,但是猎物本体已改变了,她想猎到的变成是他的心了。
当知道易生买给她曾不肯买给易太太的鸽子蛋六卡钻戒时,她的悸动是可想而知。他把那枚光彩夺目得令看影观众齐发出赞叹声的粉戒戴上她的手指,他还说他并不在意钻石的大小,在意的是戴在她的手上。他是爱她的,她心中的信念轰然倒塌。尽管她内心还是在挣扎,是忠诚于组织的信念还是忠诚于自己的内心。她慌乱地要除下戒指,不想戴上这枚价值甚重的戒指。可他含情脉脉地握住她的手。他讲:“我和你会在一起啊。”
看着他平日冷厉的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深情,他纵然是一个罪大恶极的汉奸,但现在她眼中他只是一个确确实实在她身边,在这个乱世唯一给予她身心温暖的男人,她不舍得他死……
刑场上,她会不会后悔呢?她并无同伴们的慌乱,她的眼神里只有认命深深的衰伤。死亡的前一刹,她想起的是那个她孤单地站在台上,被同学叫上楼去商量暗杀行动的那个下午.如果她不上楼去,是不是命运就会改写?可能最后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后悔.她只是一只被时代选择的棋子。她唯一按自己心意做的一件事就已经要了她的命。
演员的选择上,不是英俊如王力宏,纵有大义也很难令两个出身良好的柔弱女子会义无反顾地开始这种暗杀行动。不是风流倜傥眼神深遂如梁朝伟,也难打动女人的心。
想起电影《大三元》片中堕落风尘的袁咏仪因为爱上俊秀的牧师张国荣得到救赎,那么王佳芝为什么不能因为爱上易先生而沉沦。
由色生情由情生爱由爱生灭,列为戒也。(黄伟红)